2009年11月份,在重庆市巴南区东泉镇双星村高石坎发生一起震惊全国的命案。
死者名叫匡志均,13岁,是东泉中学的七年级二班学生。被发现时,死在自家农村破旧的老屋中。
匡志均身着一条血红色的长裙,以一种近乎垂直的姿势被吊在屋内的房梁上。他的双手双脚皆为并拢状态,被绳索缠绕了好几圈。
绳索的捆绑方式相当杂乱,但都是活扣。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缠绕他脚部的绳索上还挂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秤砣。
死者双脚悬空于地面,南侧约70厘米的地上躺着一只被踢倒的长板凳。
褪去男孩身上的血红长裙后,里面竟穿着一件相当紧身的黑色女士泳衣,泳衣里面还垫着用破旧的黑绒布做成的假乳。他自己的衣物则被丢在床上和地上,连贴身衣物都没有穿。
这诡异的死状像是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这个原先平静的小山村。传闻越来越离谱,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惊慌,有不少人为了举家搬离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
村民们往村外逃,而记者们抬着摄像机往村里赶。顿时,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屋成了不祥之地,报纸和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写满了各种报道。
著名小说《十宗罪》将其写成了“中国十大悬案”之一,各大论坛里都流传着红衣男孩的恐怖传说,甚至有人将此案做成了恐怖游戏,在2015年还有人把它拍成了电影。
更过分的是,网络上一些灵异博主将男孩去世的老屋当做探险的地点,利用这个可怜的13岁生命来博人眼球。
有的人甚至在网络上兜售死者的照片及或者视频来赚取利益。有的人三番两次去骚扰村民和死者父母,用各种手段渲染恐怖气氛,也让这起案件成为中国刑事案中最被妖魔化的一起。
在这些传闻里,这起案子成为了当年刑警的“心病”、无数人挥之不去的“梦魇”,对于此案仿佛禁忌一般,谈之色变。
可事实真如此玄乎吗?案件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疑云重重
匡志均之死最广为流传的版本,要从一场离奇的梦说起……
2009年11月4日的凌晨,匡志均的母亲做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梦。
在睡梦里,她和丈夫匡纪禄回到了农村的老屋。还没进门,一个裹着严严实实的陌生男子却突然从家里夺门而出。
男子穿了一身黑,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戴着一副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
老屋的大门敞开着,却不见匡志均。
匡志均的母亲立马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儿子呢?”
黑衣男子并未做声,但他的眼神立马变了。眼睛里仿佛透出血色的光,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梦戛然而止,匡志均的母亲被惊出一身冷汗。或许是为人母的直觉,她感到非常的不安。于是她立马摇醒了身边熟睡的丈夫,叮嘱着让他明天回农村的老家看看儿子。
而也就是这段时间,匡纪绿的手机莫名其妙的坏了,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没和儿子联系上。
于是第二天中午,匡纪禄独自一人来到了老屋。
匡纪禄到了大门前呼喊着儿子的小名,令人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法听到儿子稚嫩的回应声了。
他上前推了推正门,却发现已经被牢牢锁死。于是他又绕到了老屋的侧门,结果还是一样打不开。
莫非儿子不在家?匡纪禄带着疑惑在院子里绕,突然眼尾的余光扫到了自家的后门,竟发现常年关着的后门此刻竟是虚掩着!
要知道平时这后门几乎不开,大部分时间都被用两块厚重的大木板挡着,外加一根钢筋,而此时木板和钢筋被放在门的左右两旁。
而且这道后门十分隐蔽,需要翻过一条小沟才能到达。许多亲戚朋友来过这儿的,都不知道有这一道后门。
一切的不寻常让匡纪禄一阵心慌,他立马从后门冲进家,于是他看见了人生最恐怖的一幕。
13岁的儿子匡志均被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匡纪禄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过了几秒,他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颤抖着将手放到儿子的身体上,指尖传来的只剩冰冷的触感。
儿子的身上有三处绳索缠绕着,青紫色的皮肤镶嵌着触目惊心的殷红血斑。脚下挂着一个沉重的大秤砣,一阵阵过堂风吹过,竟纹丝不动……
警方赶到现场后,就连办案几十年的老刑警面对这一幕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内是一片狼藉,床上还放有半截燃烧过的蜡烛和一个打火机,而死者胸前泳衣上的斑驳的滴蜡痕迹,正是出自这根蜡烛。
床上散落着衣服、作业本和课本、一部学习机、一部装有圣斗士星矢的碟片的vcd机、大量的圣斗士星矢的影碟还有一根铁链。
死者额头上有一个小针孔,还有一处轻微的擦伤。法医推断男孩去世的时间为12月3日凌晨一点,也正是男孩13岁生日后的第13天。
而经过警方勘察现场发现,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也未采取到有另一个人的活动轨迹。
之后在走访中也有村民作证,村里在这几日确实来了一位全身黑衣看不清面容的陌生男人。
“身着血红色长裙的男孩”、“午夜离奇缢死”、“死状诡异”……这一系列的关键词将这个案件串成一起灵异的恐怖事件,乃至14年后的今天,仍有许多人对此传闻深信不疑。
甚至连知名搜索引擎都曾用“恐怕非人力所为”来营造此案件的恐怖氛围。
而此事最令人讶异的无非是四个点:第一,男孩死亡时身着血红色长裙,内穿黑色紧身泳衣。第二,死状为吊死在自家房梁上,双手双脚都被用专业的打结方式扣住。第三,额头上有一个小针眼。第四,男孩死亡的年龄正好是13岁第13天。
这一切都让人很难想象到,这是出自一个13岁男孩的自发行为。
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想蜂拥而至。
其中最热门的一种说法也是最诡异的一种——养小鬼。养小鬼的人为了给自己续命,会专门杀害拥有阴命格的人,而匡志均恰巧就是阴命格之人。而死亡之时是匡志均13岁零13天,在道家说法中,此为极阴之天。
死者匡志均身上又集齐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秤砣为金,房梁为木,泳衣为水,红裙为火,地面为土。
其中头顶还有一个针眼,按照道术中的取魂说法,用分魂针扎在头部,为了“散魂”。又制服男孩后让他穿上红裙,为的是用红裙“锁魂”。最后再在脚上系上秤砣,也成为“坠魂砣”。
而凶手为了为了续命还需要杀害12名15岁以下的儿童,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也陆续发生了12起儿童死亡案件。
之所以现场没有留下痕迹,是因为死者是被茅山道士所杀,死于法术,自然没有痕迹。
这些听起来悬乎得天花乱坠的推测,却意外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也使得红衣男孩的都市传闻更加深入人心。
为了让谎话显得真实,那就必须说点真话。而传闻里的部分内容确实是真实的,也才会让这么多人信以为真。
比如男孩的死状、现场遗落的道具及物品、命案现场只有后门是开着的等等。但更多的是无中生有的虚假消息,为了恐怖而恐怖,构筑所需要的感官需求。
许多谎言并不是句句假话,反而为了增加可信度,都是真假参半。
而真正的事实并不是“死无对证”,相反,尸体会给我们解答,告诉我们最终的真相。
致命的高潮
匡志均出生在重庆巴南区东泉镇双星村,是父母的老来得子,捧在心尖的宝贝。所以也不存在外界传的,因为家庭因素而有自杀倾向。
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父母一直在外地打工,所以匡志均其实属于留守儿童。
平日里他居住在东泉小学隔壁的一个平房区,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独自一人生活,每到周六他就会去父母打工的地方拿生活费和零用钱。
学校的同学和老师都曾透露过,匡志均是个很乖的小孩,在学校从未和人起过冲突。与很多留守儿童一样,匡志均早早就懂了事。
与很多同龄男孩子一样,他喜欢看动漫圣斗士星矢,并省吃俭用买了一部vcd机,还买了许多圣斗士星矢的光碟。
只不过他性格内向有些孤僻,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学习成绩也不算太好。
2009年的10月底,匡志均打电话通知父母自己要去乡下老屋住,周六不去工地拿钱了。这并不是匡志均第一次提出要去农村的老屋住,所以父母也没多想。
从这时候一直到11月3日,父母和匡志均一直没有联系,因为匡纪禄的手机坏了。
11月5日,因担心儿子没有钱吃饭饿肚子,匡纪禄提着一些吃的喝的去老屋找儿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因为匡母做了“有预兆”的梦才赶来的。
而这个案件其实在发生后一个月警方就结了案,为了保护受害人及受害人家属的隐私,并未向外界透露太多细节。也在无意中给此案笼了一层灵异的面纱。
在2010年,《法医学杂志》的十月刊中就解释了这起案件,打破了许多无中生有的谣言。
首先,匡志均的头部并无针眼,是有人危言耸听捏造的。其次,匡志均死时确实为13岁,但13岁零13天也是莫须有的。事发后,父母强烈要求对死者部分信息保密,尤其是对匡志均的具体生辰,网上的所有关于生日的数据皆为捏造或者臆测。
而之后几个月内陆续死亡的12个儿童也皆为巧合,他们之间并无任何联系,首先不存在有“凶手”,自然也不会是连环作案。
匡志均所谓“离奇”的死亡现场,其实有经验的法医一眼便能确定方向——性窒息或体位性窒息。
我们先来看一下法医的尸检报告:尸体长163厘米,尸斑呈暗红色,双手、双下肢、索沟(指绳索压迫人体软组织留下的痕迹)上侧、双足处较明显,双侧腹部则广泛尸绿。
而额头处并无针眼,但有局部轻度的擦挫伤。被绳索压迫走形的部位都对应有索沟,且均有生活反应。双侧睑结膜见针尖样点状出血,双侧足底及脚趾沾满灰尘。
解剖尸体后发现,脑膜血管有淤血,但脑实质并无挫伤、出血(非外力击打),双肺浆膜下见弥漫性针尖样点状出血,各器官均未见损伤。
而通过检验血液发现,并无常见农药、安眠药或者毒鼠强成分,排除中毒。死者所穿泳衣的裆部检验处死者本人的精斑。
以上尸检结果皆符合体位性窒息特征,所以并不是自杀或者他杀,而是一起令人惋惜的意外。
体位性窒息死亡是指人体由于被强迫固定在一个特殊体位,导致呼吸苦难或呼吸衰竭后引发死亡,与机械性窒息完全不一样。
体位性窒息一般没有机械性暴力直接作用在脖颈处等部位。表现为双侧眼睑结膜出血、双肺表面有点状出血。
而匡志均案就特殊在,死亡方式属于体位性窒息,而尸体征象却又复合性窒息的特征。
何为性窒息?
相信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词,而实际上,一部分人类的性欲望和性活动是常人闻所未闻的。
而“性窒息”属于不正常的高危性行为,可导致致命后果。在变态心理学中,“性窒息”有不同的称谓,例如“短暂死亡”、“恋晕癖”、“恋低血氧癖”……从名字就能感受到其危险性。
关于“性窒息”的起源得追溯到16世纪末的欧洲,那时人们发现男性犯人的性器官会在执行绞刑时勃起。
最早在1756年就有关于“性窒息”的相关专业医学文献,不少医生以此为方向来研究治疗勃起障碍的方法。
而“性窒息”的案例在国际上也有很多,最著名的是演员大卫·卡拉定,尸体位于房间的柜子里,也被用绳子吊着,也有迹象表明他死前有过高潮。为他做不公开尸检的人认定他的死为性窒息。
“性窒息”在人群中的占比极难统计,其爱好者平时表现与正常人无异,实施性窒息的场地也较偏僻不易被发现,暴露出来的一般都已遭遇不测。
匡志均案符合性窒息的一种基本模式:缺氧+主体幻想从而达到性快感。
那一个13岁的孩子,真能做到将自己绑在房梁上?他的手被绑住又如何再绑自己的腿呢?
我们先来看匡志均的捆绑方式:
双小腿下端被一条白色尼龙绳多圈横绕+纵绕,末段系一黑色一公斤重的秤砣。
双大腿中下段后侧套有另一根白色尼龙绳,绳索从身后向前经过会阴部,再经双侧臀部、腰背部外侧、双侧腋下,向前从外裙领口前穿出,分别与悬吊的双上肢伴行至双手打结,形成单条环形套。
双腕被第三条白色尼龙绳多圈横绕+纵绕,穿绕一次单条环形套,有两圈绕过房梁。
乍一看,捆绑方式确实复杂又专业,让人难以置信一个13岁孩子能独立完成。
但其实眼睛也是会说谎的,其实这些步骤是可以单人做到的,只要先从下到上,从脚部、身体最后再到手部。
而且绳索打的都是活扣,尤其手部的单条环形套很容易挣开。挂秤砣则是为了保持身体稳定并同时向下施加更多压力。
网络上也有人演示过这种系法,作为初次捆绑的新手都是能做到的。
而且在房梁上面检测到三处旧绳索的痕迹,说明匡志均并非第一次尝试性窒息。
这次意外应该是匡志均在行为实施的过程中由于快感加上缺氧丧失行动能力,未能及时挣脱绳索,在挣扎过程误踢翻长板凳,而导致丧命。
至于他年纪这么小是如何接触到性窒息的。要么是不经意间发现,例如网络(当年网络已经很发达,且黑网吧横行,有接触的可能性),又或者有人指导(长期独居父母不在身边,有接触到外人的可能性)
那主体幻想大概出自圣斗士星矢的一个角色——瞬。瞬是一个雌雄莫辨的角色,其人物要素有红衣、紧身、胸部和铁链,而匡志均身穿红裙,内穿紧身泳衣,泳衣内的假乳以及现场的铁链就能解释得通了。
匡纪禄也透露过,曾经见儿子几次穿着表姐的裙子。
综上所述,这只是一起被严重“妖魔化”的性窒息案件,不存在任何灵异和乱力怪神,警方早在事发后一个月就结了案。
后记
对于这条早早凋零的13岁生命,只剩心痛和惋惜。
作为留守儿童,缺少父母的陪伴和教育,正值青春期对性处于懵懂和好奇的阶段。
对于此案,真正应该思考的是青少年性教育的缺失及关注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
参考资料:
法医学杂志2010年10月第26卷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