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母找到我时,我正在垃圾箱旁捡破烂,盛夏七月,苍蝇嗡嘴地兜头围着我转,十米之外就能闻到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可我视若无睹浑然不觉,生母和她的养女戴着大大的口罩,离我远远的,还是生父靠近我。轻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麻木地回头,盯住他手中的矿泉水,伸出满是伤痕的手,卑微地问他:先生,瓶子可以给我吗?
生父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他不顾我一身腐的味道,紧紧抱住了我。我冷冷地瞧着远处的生母和贾千金,戏即将开始了。我坐着父亲的迈巴赫回到别墅,谭文文被我熏得一下车就吐了。生母眼里含着泪,心疼地拍着她的背,为她递上餐巾纸和水。
生父看着眼前的一幕,面目不悦,我紧紧绞着衣襟,局促地望着生父,对不起爸爸父亲拍拍我的肩,眼里的愧疚就更浓了。孩子,不是你的错。生母回望我,面露尴尬,我冲他摇摇头,十分乖巧地说:妈妈,没关系的,我都已经习惯别人厌恶我了。生母的眸子一震,染上了心疼和惭愧。我怯生生地问:妈妈,我能去洗个澡吗?生母反应过来,当然可以。
吴妈,快带小姐上去洗澡看看。这就是我的生母,明明是她在我五岁那年弄丢了我,又在两年后错认了谭文文回家。可面对生活得颠沛流离的我,她却嫌弃我脏,甚至不肯亲自带我去洗个热水澡。浴室中,我将身子沉入水底,洗去一身的脏污和憋在心底十二年的浊气。我回来了。可是很明显,谭文文却不想走,我那个生母也舍不得她走。吴妈帮我换了四五次水。
当浴池中的水终于不再浑浊时,声母来了。他试探着问我:温暖,用不用妈妈帮你搓背。好啊!毕竟我磨蹭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呀。生母显然没料到我顺口就答应了。她愣了一下,慌乱地翻出澡巾,我从浴池中站起,大大方方地向她展露自己的身体。生母突然惊呼一声,手中的澡巾滑落在地。她颤抖着抚上我腰间蜈蚣一样的疤痕。暖暖,这是怎么回事?我低头扫了一样,默了半响,轻声道妈不是什么大事。
有一年养母生病了没钱治病,就让我去卖了个肾。什么?生母板住我的肩膀,泪水无声地滑落,继而变成失声的痛哭。就算她跟我没有一点感情,可我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生父听到哭声,重重地踩着步子跑上楼来。我套上衣服,生父扶住险些哭瘫的生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露出腰间的疤痕,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爸爸是我不好,妈妈不小心看到了我卖肾的这个伤疤,心疼地哭了。生父的牙都要咬碎了,是你养父母逼你去割的肾,他们现在人在哪里,他们必须付出代价。我摇摇头,爸不必了。他们已经在监狱里了,判了无期。这辈子够呛能出来了。
一年前,我用这颗肾,以及多年来搜集的他们拐卖妇女儿童的证据,举报了他们。听了我的话,躲在门旁的谭文文身子一晃,她伪装得很好,但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对,她根本不是什么因为失忆,而被我父母认错的孩子,她就是我那对人渣养父母的亲生女儿。
五岁那年,由于生母的疏忽,我被养父母拐走了,他们要卖了我。我急中生智,说自己家很有钱,求他们放了我。说我的父母一定会给他们很多钱。可我没想到,我自救的一句话,却将我推入了深渊。养母见我和她的女儿同岁,长得又有几分相似,干脆把我留下了。她让谭文文模仿我的言行举止。
两年后,赶在上小学之前的那个夏天,把谭文文放到了我生父家的门口。谭文文见父母因为我哭得撕心裂肺,眼里涌上无尽的很意。她轻轻走进来,从背后搂住我生母的腰,妈妈不要哭了。妹妹现在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补偿她,我们好好补偿。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想离开这个家。
她始终认为,她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生母跟谭文文哭作一团,就好像割腰子的人是谭文文一样。我眼里闪动着无尽的哀伤。看起来是那么渴望生母的怀抱,母女俩紧紧相拥的身体,把一旁的我显得更加孤单和瘦弱。生父看向她们的眼神愈加失望。等母女俩哭够了。吴妈已经做好了一大桌的菜我们下楼用餐。
这时我的哥哥谭骁回来了,他冷漠地扫了我一眼。我主动起身叫了声哥哥。他不咸不淡地咽了一声谭文文跑到他身边摇着他的手。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要的巧克力呢?谭骑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回身从包里掏出一盒来递给她。谭文文桃恤地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看着她,她突然一扁嘴,哎呀一声暖暖。哥哥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只买了一盒要不咱俩分着吃吧。
她开开心心地去拆盒子。生母看着这和谐的画面满眼的欣慰,我抬眉文文你留着自己吃吧。然后我转头看着声母轻声问:妈我不能吃巧克力一吃就会哮喘你忘记了吗?这话犹始一颗炸弹所有人都征住了。父亲的泪又湿了眼眶这才是我的亲生女儿不会有错。我笑着看我妈妈您真是粗心,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吃巧克力,可是这个假冒的却吃得欢。您当初怎么会认错呢?
我妈的嘴唇发抖,脸色青白。一个母亲竟然能忘了自己女儿会过敏的食物。多么地讽刺。半天生母强撑着何我解释:对不起啊暖暖。你失踪两年后我们才见到文文。所以我以为两年的时间你这个哮喘的毛病已经好了。
我一脸的委屈。可是妈我有酒窝文文并没有。这个小孩子长得快样貌总会发生变化的吗?那这个呢我用左手拿起筷子我是材米油盐,可文文习惯用右手,妈也会搞错吗?
当年我得知养母要我和她女儿交换人生就把我最有特点的地方都做了隐藏,所以谭文文根本没学到精髓。我以为我的家人会第一时间发现端倪。可我没想到生母明知她不对劲却还是认下了他。我一连串的追问把生母搞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生父冷眼瞧着没替生母解释一句倒是我那个大帅逼哥哥坐不住了。谭骁用指关节敲敲桌子温暖。你用得着这样咄咄逼人吗?
妈妈在你失踪后受了很大的刺激。两年后文文出现,她以为文文就是你,哪还有心思去留意这些细节。
我眼里含着泪与他对视哽咽到几乎失声。哥哥我不是在逼妈妈,只是这些年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们。我想的心都快碎了,回到家里看到你们竟然能把别人错认成我。
哥哥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谭文文闻言抿着嘴不出声了。谭文文这时泣着暖暖。你别怪爸妈和哥哥。我那时候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所以当妈妈把我认成你的时候我就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那现在?姐姐现在想起来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儿了吗?我的泪掉在桌面上。姐姐这么善良你一定非常想念你的父母。谭文文的眼神渐渐冷下来。我知道他在思考这话她要怎么回答。如果说她不想生身父母会显得她很冷血,如果说她想又显得她是个白眼狼,可她到底是聪明的,暖暖。
我真的不记得我的原生家庭在我心里养恩大于生恩温暖。我真的做不到像你这样可以随时随地抛下自己的养父母。很好,倒打一耙我冷下脸来从牙缝里挤出了两句:我的养父母他们没有养过我,从五岁起我就要洗衣做饭上街乞讨,如果哪天不要来钱等待我的就是一顿毒打和不许吃饭。所以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那个家。
生父紧紧攥着拳愤怒地砸在桌上。我继续说他问问你知道吗?不是所有走失的孩子都像你这么幸运能住进奢华的房子接受最好的教育还有宠爱自己的爸妈以及哥哥的。我起身离去,瘦削的肩头夸张地颤抖着不出所料生父在身后拉住了我暖暖还没吃饭?没关系的爸爸反正我以前也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我感到父亲的手猛地收紧,他的心都要碎了吧。生父软言细语地哄着我暖暖你受苦了。从今往后每一顿饭爸爸都要看着你吃得饱饱的。他重新把我按到桌边,桌上气氛太僵,生父咳了一声好了。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暖暖。
生父喊了我一声,我小心翼翼地答:爸爸文文来咱们家时的确是失忆了,错认的责任不在她。她当时还揪了自己几根头发让我们去做鉴定。是你妈认定了文文就是你,所以不肯去做。所以在这件事上不要怪文文好吗?我打心底冷哼一声。我善良的父亲,他不知道即便去做鉴定也发现不了谭文文是假的。因为谭文文离开那个破烂的家之前薅了我一大把头发。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必须混进谭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真千金,往事如烟。如今她做的这些事已经找不到证据,我微微点头:好的爸爸,我记住了我。在没找到文文的亲生父母之前我们就是一家人。夜里我躺在柔软又馨香的大床上辗转反侧。要不是许词安帮我打造了破烂千金的人设,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将事情闹大,直到现在我都不可能被他家认回。
许词安是我去福利院做义工时认识的朋友。他与我同龄,家境很好,人长得标志又很随和。我们认识两年后我才将自己的遭遇慢慢讲给他听。我给许词安发了微信告诉他一切顺利,而后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我听到走廊里传出谭文文的笑声,推开门,只见生母和谭文文笑着闹着,而我亲哥谭骁正抱着双臂在旁边看着好和美的一家。可惜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幕的美好。谭文文突然收了笑意,生母望了我一眼,扇扇的说楠楠你起床了。而我那个偏心眼的哥立马黑了脸。我何他们三人道了早安。
谭文文挽着我下楼,在我耳边低声说:温暖。你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很多余吗?我笑了,等你走了我就不多余了。他的手一紧长长的指甲抠破了我的手臂,我是材米油盐,她惊恐地看着我,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进监狱判了无期吗?我嘴角翘起。所以谭文文你什么都记得根本没有失忆,对吗?
谭文文差点咬到舌尖。我撇下发征的她独自走何餐桌,然后将刚刚录下来的音频整理到手机保险箱中,手机的录音功能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浪费呢?整个早餐谭文文惶惶不安,她生怕我把刚才逗弄她的话说出来。她真是小看了我,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跟她撕破脸?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没几天,高三开学了生父跑了几天手续将我转到了谭文文的班级。开学第一天同学们就知道破烂千金温暖同学来上学了,大家议论纷纷猜测谭家究竟更爱真千金还是更宠假千金。晚自习时班主任说学校要举行高三动员大会,届时入校甬道两旁需要摆放巨型花篮,问哪位同学家里可以提供赞助。
谭文文第一个举手。老师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老师看了我这个真千金一眼见我没说话。便好意提醒谭文文。谭文文同学花篮总的花费不下十万。你可以先跟父母商量一下。我垂下眸子听见谭文文说:我是材米油盐,你看温暖那副无趣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讨大人喜欢。
我将纯民国猜想着谭文文要怎么跟我生父张口。自从我回到谭家生母和哥哥对谭文文依旧可我观察到生父却很少再与谭文文交流,看向我们俩的眼神区别也很大。每次看我都是宠溺和心疼。而看何谭文文却是冷漠一丝厌恶。我的嘴角翘了翘,谭文文只要你在意的我都会夺走。如果不行那就摧毁。今天这个b你是别想装了。
放学后谭文文在与同学们聊天我自己收好书包先行一步到了校外钻进车里。我没想到开学第一天生父竟然自己充当司机在等我们,他递给我一杯奶茶,听说小姑娘都爱喝这个暖暖快尝尝,我捧在手心。奶茶没进嘴却已经甜在了心回。这是我第一次与生父独自相处,肯定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我问生父爸爸你什么要搬家?我被拐的时候虽然年纪小但是一直记得家在哪里。就连七岁那年谭文文出现在我家门口都是养父母拿刀逼着我带的路。我眼睁睁地看着生母抱着她走进房内,哭得视线都模糊了。那时我就祈祷自己快点长大,等我有了可以与人渣抗衡的能力一定回来找自己的生身父母。
可是半年后养父母再次带我窥视谭文文的生活时发现房子卖了。我的家人们都搬走了,显然养父母也没料到这一点他们何邻居打听了好久都不知道这一家人搬去了哪里。于是带着我棒棒而归。生父听完我的叙述很震惊保暖。如果我们不搬走你是不是早就找机会脱身来找我们了?
我默默点头,生父再一次痛哭。我想他这辈子的泪水大概都快因为我流干了。其实我第一眼就发现文文不是你,但是你妈妈精神状况已经非常不好了,我不敢再刺激她,就假装不知道文文是假的。结果没多久你妈就要搬家,我猜她可能是怕文文被她家里人给要回。所以你们就搬家了。
就没想过有一天我能找回来却不知道你们在哪儿吗?是爸爸的错。生父捂住脸,我们把指望都交给了警察,以为你年纪太小根本不会对我们有记忆。我没想到暖暖什么都记得对不起可怜的父亲。他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谭文文搞的鬼。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年幼的她就已经是个坏种。因为当初那个互换人生的主意根本不是养母想出来的,而是五岁的谭文文想出来的。她承诺她的生父生母等她成了谭家的大小姐一定会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可谁能想到到了谭家没有半年谭家就搬走了,她想过太平日子抛弃了她的生父生母,谭文文猝不及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谭文文你的家教被狗吃了吗?谭文文吓坏了,阴毒的瞪了我一眼。我生父解释道爸爸我再跟暖暖开玩笑。随后他撒娇的把身子踢到钱座上,小心翼翼的问爸爸:
高三要开动员大会需要举行花篮,大概要花费十万,暖暖报名说咱们家解决。这是暖暖跟爸爸说了吗?我捧着奶茶不说话,生父温声问我暖暖有这回事吗?你要是答应了老师,爸爸就提供帮助。我摇摇头,爸爸十万块是多少钱一定很多,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答应老师?爸爸的心又被我一句话揪了起来。
他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暖暖,这里面有一百多万,你拿着花我不肯接。爸爸我吃住都在家里,妈妈还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我用不到这么多钱。父亲愈加激动,直接将卡塞进我的手心。谭文文恨不得立刻撕了我,可他还惦记着花篮的事。他改了口风。爸爸其实花篮那时是我代表暖暖答应老师的,暖暖刚来总得给老师留个好印象。生父白手打断他暖暖不需要用钱给老师留印象。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回绝。谭文文都快哭了,可是我已经答应老师了十多万的支出,不通过家长就自己做主。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生父震碎谭文文吓得闭了嘴,我猜他会转去向我生母和哥哥求助。可因为放在车上我和生父那段私聊,他已经迁怒于谭文文了,我生母要不是让他被人抢回去就不会强烈要求搬家,所以一到家生父就下令谁也不许对谭文文提供帮助。
如果学校的花篮由我们家出资,他将会收回所有人手里的银行额度,谭文文彻底没了指望,没办法。第二天起床时他敲响我的房门暖暖求求你了,你帮我跟爸爸说说好不好?我真是喜欢他低三下四的样子,我灿烂的笑着好啊,真的吗?他惊喜的看着我,走啊!现在就去我漫游扎起马尾,你离开这个家我就去帮你搞定爸爸。谭文文被我耍了,气的咬牙切齿。几期过后他又放下了姿态暖暖,我们是姐妹,毕竟这是我们谭家的事,我丢人你也跟着丢人不是吗?我拿起小镜子看了看,笑着回他。姐妹,我可是记得你昨晚叫我土包子?谭文文狠狠瞪我的两眼珠子哼哼的撒手而去。我哼着歌吃了早餐去上学了。
这一天谭文文坐立不安,晚自习后班主任再次向他验证,结果谭文文结结巴巴的说:老师对不起,我爸他出国了我暂时联系不上,要不您问问其他同学,同学们错落的看着他。老师会议压了压手腕让他坐下好的。老师知道了,谭文文造的满脸通红。老师又问谁可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这时我举起了手,老师我来解决吧。班级里进的落真可闻,班主任的眼镜差点掉了,他服了服。指指谭,文文又指指我,你们保暖。谭文文不是说你们父亲出国了,我没废话,直接拿起电话给我爸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