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10日,春节前夕,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到云南邵通宁边村采访。
他们找到了曹金忠老人,曹金忠看到记者十分兴奋,马上要求记者给他照一张照片。
“要照相!要照相!朱总理可以看见这些相片!”
曹金忠笑呵呵地把记者带到家里挂着腊肉的地方,一定要站在腊肉面前拍照:“一定要让朱总理知道我们过年吃腊肉,把腊肉拍进去啊!”
房间里的黑白电视机闪烁着,墙壁上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几块腊肉。
宁边村地处云南省昭通市小龙洞回族彝族乡,这是一个偏僻而贫困的小村庄,这是昭通市最贫困的山区,村子中间只有一条很简陋的公路能够前往昭通市。
而就是这样一个贫穷而苦难的城市,让朱镕基总理落下了眼泪。
那是1995年10月6日的下午,宁边村起了大雾,还下起了毛毛雨。
村里的道路格外泥泞,而这个时候,村民们发现一队汽车远远向村子里面驶来。
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很少见到外地人,更别说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车。
村民们都很好奇,纷纷围到了村子的中央。
这群人从车上走下来,其中一位官员一下车就朝着围观的村民们走过去,他微笑着向村民们打招呼。
有人向村民们介绍起这位慈祥的官员:“这位是咱们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
人群之中有个年轻人小声的说:“我在电视里面见过他。”
大部分村民家中没有电视,大家只是很疑惑这么多人为什么要来这个穷村子,来做什么。
朱镕基说话有点湖南口音,他一一询问身边的村民们:“你是什么民族的?粮食的收成怎么样?够不够吃?”
村民们觉得很新奇,都挤了过来,大家觉得朱镕基很亲切,也很有人情味。
一名大约只有5岁的孩子挤在人群里面,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朱镕基发现了她,就伸出大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孩子的小手。
他蹲下来,询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一点都不害怕,直接说:“我叫小琴琴。”
“是叫小琴琴吗?”
“是的。”
孩子一板一眼认真地回答着,朱镕基直起身子,笑得很是舒心。
朱镕基穿着高筒的雨靴,踩着稀泥烂浆,在村子里一边走着一边视察。
这里的房屋几乎都是歪斜的,人畜混居,这是城市里的居民根本想象不到的艰苦景象。
朱总理来到了回族老人马二健家中,马二健家就是一座低矮漆黑的茅草屋,他正靠着火塘在取暖。
因为茅草屋太矮了,朱镕基只有弯着腰低着头才能进去。
马二健告诉朱镕基,每年他都只有一百多的收入,有六百市斤的主粮收成,这些主粮绝大多数是土豆。
朱镕基总理在杨长才家中
马二健告诉朱镕基,这些土豆也只够他吃半年,每年还要领政府的补贴,买油盐的钱,只能靠卖鸡蛋来换。
马二健家中一贫如洗,家具仅仅只有一口破锅和几块木板支起来的床铺。
朱镕基从马二健家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嘴唇紧闭着,眉头紧皱。
他听村民们讨论杨长才前几天被马踢伤了左腿,站都站不起来。
朱镕基来到他家中,挨着他坐在了火塘边的木板上面,火塘里面烤的就是土豆。
朱镕基问他:“早上吃的是什么?”
杨长才说:“吃洋芋。”
“午饭吃什么?”
“吃洋芋。”
“晚饭吃什么?”
“吃洋芋。”
“一天三顿都吃洋芋吗?”
“是的。”
小龙洞乡乡长马明亮就站在旁边,他穿上了自己唯一一件中山装,衣服已经有些旧了,但站在乡亲们之间也算是最好的衣服了。
朱镕基总理视察乡村
已经对这种贫穷习以为常的马明亮并没有觉得杨长才那句话有什么,但当他转过身,诧异地发现,朱镕基的眼眶里面闪动着泪花。
在这间茅草屋子里面,朱镕基坐了20分钟。
他温暖的手握着村民,声音沉重:“党和国家对不住你们。”
朱总理那天身上带了几百元钱现金,他全部掏了出来,一分不少地交给了村干部,说要送给贫困户。
村干部赶紧推脱,拗不过朱总理的坚决。
宁边村公所是当地的办公机构,房屋其实已经破烂不堪。
其实村子之前有了一笔钱,但都用来盖新小学的教学楼了。
当朱镕基路过教学楼之时,老师和同学们都站在钢筋混凝土新建的教室前面,拼命向朱镕基挥手和鼓掌。
朱镕基的眼中充满了光亮,向师生们挥手致意,向孩子们伸出了大拇指:“希望就在这里。”
朱镕基和乡村干部们合影留念,他要离开了,坐在即将启程的汽车之中,他打开了车窗。
面前的乡亲们多苦啊,从村干部到村民,穿不好,吃不好。
大雾和风雨让这个贫困的村庄更加让人心痛,朱镕基表情复杂,静静地看着笑着和他道别的乡亲们,再远眺他们身后破败的房屋……
他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涌出了眼眶。
村民们看到了,他们也心疼朱总理,记住了眼前的这一幕。
第二天上午,朱镕基在昭通发表了重要讲话,昭通地委、行署负责同志在汇报中陈述了争取内昆铁路复工建设的理由。
昭通地区就是因为山路太难行走,山货运不出去,信息无法进来,山民们一直与世隔绝,所以才一直贫穷。
朱镕基一边听着,一边在地图上查看:如果昭通的贫困是因为交通不便,那么中央和地方要共同解决昭通的交通问题。
1998年6月26日,内昆线新建铁路全线开工。
这条路因为难修,已经断断续续修了近百年,这次终于开始了跨世纪的建设大会战。
人们把成昆线比喻为“地质博物馆”,把内昆线称作“地质百科全书”,正是因为这条路要克服的地址问题数不胜数,岩堆、软土、岩溶、滑坡、危岩落石、泥石流……
离宁边村十几公里的地方就是内昆铁路的施工地点,宁边村的人尚且不知道这条路会给村子里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们隐隐约约感受到,这就是希望。
1999年春节前,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到宁边村。
朱镕基当年在昭通作出“自力更生,生产自救,各方支援,共同富裕”的批示,这句话用白石灰浆写在了村边的一堵墙上。
处在高山之巅的宁边村用水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村民们用水要去很远的地方人挑马拉。
村边干涸的水池里面,很多小孩子在沙土里面不停挖着,挖出的小洞穴会慢慢渗出一点水出来,孩子们就用水勺一点点收集着混着泥土的水,用木棍两人一桶慢慢往家里挑水。
但相比于1995年,村民的生活已经好了很多。
全村的产量比前三年翻了近一番,贫困户由460户减少到了不足百户。
自从朱镕基总理来过,宁边村就出名了,成了云南昭通地区备受关注的地方。
各地的新闻记者赶到宁边村,寻访着朱总理走过的足迹。
各种拨款、平价化肥、平价农地膜都送到了宁边村,土地得到了改造,电路也架了起来……
粮食生产一年比一年多,一些村民家中也建起了砖头房子。
有个别人家买了彩色电视机,这就成了村里面孩子最喜欢的地方,一到了晚上就热热闹闹聚在一起。
村里面只能收到两个频道,一个是中央台,一个是云南台,大家都会在电视新闻里面找那位令大家心心念念的国家领导人。
乡政府决定在宁边村定期开一个集市,目的就是希望宁边村的农作物能够销售出去,让宁边村方便和外村的联系。
为了开这个集市,村里面出现了第一块公用的水泥地面。
老村长安贤才一有空就在村公所的办公室里面坐着,村公所里面装了一部电话,老村长就坐在电话旁边。
他无数次想要拿起听筒给朱镕基总理打一个电话,想要告诉朱总理,现在村子里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大家的生活慢慢变好了。
他有很多话想要对总理说,可是每当组织好语言,鼓起勇气,还是胆怯了。
他知道总理很忙很忙,他也不知道总理的电话号码。
他退休了,还是要守在这里,他希望有一天能接到总理的电话。
马二健家中已经不是茅草屋了,政府拨款给她建了一座80个平方的新砖房;杨长才家中也慢慢富裕了起来,4年之后的杨家已经吃上了大米饭,过年还宰了猪。
路修好了,村民李文姐的大儿子罗孝波可以走出村子,去省城昆明上中学了,他是整个村子第一个走出去到省城上学的孩子。
在学校里面,罗孝波每个月有70元的“贫困民族生生活补助费”。
罗孝波走出小村子之后,宁边村又出了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考上了云南省财校。
父母很穷,但他们下了狠心借了钱含泪把儿子送到了昆明。
因为他们清楚记得,朱总理说过,孩子就是村子未来的希望!
一年又一年,各级政府加大了对宁边村扶贫的投入,宁边村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朱镕基流泪走过的那条路,变成了宽敞的水泥大道。
村民们始终都不能忘记朱镕基在车窗内含泪不舍看着他们的眼神。这条路后来起名为“镕泽路”,这是老百姓的心声,是他们对朱镕基的感恩,也是对党和政府关心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