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20日下午,一代传奇女子于凤至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93岁。
临终前,她叮嘱后人,在她的墓边再留出一个位置,她私心地希望自己能和那个误了自己半生的男人合葬于一处,生不能同裘,但愿死同穴生。
无奈,她的一腔执念终究是错付了。
于凤至
于凤至的前半生
有人说,于凤至这一生尝尽了酸甜苦辣,平生只为一人心,太痴太悲了,作为现时代的旁观者来说,真的替她不值。
也有人说,张学良何德何能,能娶到于凤至这样的贤妻,这是他几百世修来的福分啊。
字字句句,无不是对于凤至的惋惜,但终归,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于凤至来说,或许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即便是委曲求全下的心甘情愿。
于凤至和张学良
于凤至,一个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女性,放在今天看,典型的白富美。
论家世,她的父亲于文斗是东北富商、梨树县商会会长,和胡雪岩并称“南岩北斗”。
论外貌,她的面貌如雨后清荷,清清秀秀。论修养,人人赞其温婉可人,大方周到。
论才学,“活到老,学到老”这一现代人畅谈的口号,贯穿了于凤至的一生,出口成章于她而言,小菜一碟。
于凤至
但就是这样一位手握王牌的女性,却败在了一个情字上。她懂得惜时惜命,却唯独不懂得惜情惜慧。
于凤至和张学良的相识,和他们父亲之间的关系分不开。
当时,于凤至的父亲在郑家屯经营着一家粮店,机缘巧合之下,身为驻军统领的张作霖和于文斗认识了,事后,两个人还当了拜把子兄弟。
张作霖见于凤至读书成绩优异,长得还温婉可人,对其印象很是不错。之后便向于文斗当面提了亲,意欲将于凤至嫁给他的大儿子张学良。
刚开始,于凤至包括她的父亲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一来,于凤至的父亲很疼爱他这个女儿,认为当官的都是三妻四妾,于凤至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当面就拒绝了这门提亲。再就是于凤至比张学良大两岁,于凤至心里也很不愿意。
于凤至这么说,张作霖便也没有强求。
之后过了些日子,张作霖又提起了这件事,但这次,他的表达更委婉了些。张作霖说,他可以叫张学良先来郑家屯小住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年轻孩子先熟悉熟悉,之后再做决定,你觉得呢?
于凤至点了点头,欣然允之。
就是这一点头,几乎搭上了于凤至下半辈子的所有。
张作霖
毫无胜算的赌局
于凤至回忆说,张学良来了郑家屯以后,一点都没有军阀嚣张跋扈的气焰,反而是处处都依着她,很尊重她,也很听她的话。久而久之,于凤至被张学良逐渐感化了。
一次,张学良拉住着于凤至的手说:“我永远听从你的话,决不变心。”
这句话彻底勾走了少女的心,随即,于凤至点了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婚后,张学良一直称于凤至为“姐姐”。她也当得起一声姐姐。
于凤至和张学良
于凤至顾全大局,识大体,孝顺公婆,又悉心照顾众多弟弟妹妹,对仆人的态度也很亲和,张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很敬重她。
结婚初期,两个人相处得很和谐,共同孕育了三子一女。
无奈,这样的幸福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张学良终究还是没耐得住婚后的枯燥,他骨子里所谓的“向往自由民主”的思想最终还是冲破了道德的束缚,并愈演愈烈。
张学良
张学良开始借着应酬的由头夜不归宿,到处风流,红粉知己不断。
聪慧明智的于凤至对张学良的这些风流事并非一无所知,她也想闹,她也想叫,只是她的修养和道德不允许她将不堪的一面如此展现出来,她选择了隐忍。
你可以在外面作天作地,花天酒地的胡闹,只要你不把女人带回到家里来就行了,这是底线。
于凤至和张学良
既然管不住丈夫的心,那就当好大帅府的女主人吧。之后,于凤至把全部心思都转移到了家事,公事上,大帅府的里里外外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都说忙碌是救治心伤的唯一良药,于凤至确实也这么做了,但午夜梦回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有心痛之感。
作为一个熟读诗书的女子,她心里自然也是向往琴瑟和鸣的美好爱情的,无奈当今事与愿违。但即便张学良再不堪,她对他还是保留着一份期待。
她愿意赌一把,她愿意用自己的隐忍,包容换回张学良的回心转意。
至于这把赌局有多久,她不在意,她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
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无奈于凤至这份自我感动式的牺牲,只是进一步放大了张学良的放浪形骸。
她赌输了。
一转身竟是永别
赵四小姐(赵一荻)出现了。
赵一荻,北洋政府交通部副部长的第四个女儿,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四,所以被称为赵四小姐。赵一荻的容貌颇为出众,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在14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北洋画报》的封面女郎,所见之人无不夸赞。
1927年,在天津蔡公馆舞会上,张学良和赵一荻相遇了。
赵一荻
很快,两个人互相吸引,一见钟情,坠入了爱河,尽管两个人之间有着整整16岁的年龄差。
都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但见色起意也好,情之所起也罢,总而言之,张学良和赵一荻相爱了,而且爱的情真意切,无法自拔。
之后,只要与张学良出席的舞会,就一定能看见赵一荻的身影。
赵一荻和张学良
就在两个人享受幸福甜蜜的时候,赵一荻的父亲赵庆华给女儿下了一纸喝令。
他限制了女儿的行动,他不允许女儿再去参加舞会,更不允许她和张学良见面,更坚决反对女儿和有家室的张学良交往。
但不论家人怎么劝说,赵一荻心意已决。她表示,为了张学良,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至于别人如何看待她,她不在乎,她也不在乎自己能在张学良这儿得到什么名分。
赵庆华(中)
晚年回忆起这段过往,赵一荻说,“她不惜背着恶名到了关外,其实什么都不为,就只为一颗真诚的心,所以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
或许就是这份执着的爱,打动了张学良,也终于定下了他的心。
就在赵一荻和家里闹得很僵的时候,突然,张学良之父张作霖在苏家屯遇害。
赵一荻
张学良只能立刻离开天津,返回奉天去处理家事。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张学良接替了父亲的职位,他才得知,赵一荻已被父亲在家中禁足多日。
赵一荻的哥哥见她思念张学良甚重,又如此坚决,便决定帮助她去奉天见张学良。赵一荻到了奉天之后,被安置在了幽雅的北陵别墅。
赵一荻的到来对于于凤至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张学良最终还是触犯到了她的底线。出于本能的,于凤至坚决反对她进入大帅府,做妾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最后赵一荻只能以侍女和秘书的身份陪在张学良身边。
赵一荻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爆发,张学良被软禁。
事发时,赵一荻和孩子已经被张学良安全送到了港岛,只有于凤至被允许和张学良同住。
这段日子里,于凤至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张学良的衣食起居。在4年辗转流迁的幽禁时间里,她一直奔波于湖南、江西等地,但即便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于凤至也从来没有想过退缩,离开张学良身边。
就这样,两个人相濡以沫地度过了艰难的1000多个日日夜夜。
于凤至和张学良
于凤至又一次用她的宽容大度,接纳了张学良的一切。
不知道此时的张学良看到于凤至为他跑前跑后的如此操劳,他心里作何感想,心里可曾有一丝丝的愧疚之意。
长期生活的压抑,再加上夜以继日的操劳以及特务的刁难虐待,1936年底,于凤至不幸患上了乳腺癌。
于凤至和张学良
在宋美龄的安排下,于凤至只能暂时离开张学良,去美国治疗癌症。两个人分别之时,张学良对她说,“你去了以后,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你帮我在美国留一条出路,你不要担心,你一定会康复的,但是在你治好病之前,一定不要回来。”
听到张学良这么说,于凤至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去。
但没想到这一转身,竟是永别。这也成了日后于凤至最大的遗憾,至死,她都没有释怀。
于凤至(中)与宋霭龄、宋美龄
夙愿成空
到了美国后,于凤至被安排在哈克尼斯教会医院接受治疗。
在近一年左右的时间内,于凤至一连接受了三次难度较大的肿瘤摘除手术。但即便如此,癌细胞还是病变转移了。一年后,医生不得不摘除她的整个左乳。
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自己肢体的残缺。一开始,于凤至坚决反对这个提议,后来在医生的极力劝说下,她选择了妥协。
几十年隐忍付出,换来的竟是如此的结局,躺在病床上的于凤至哀默大于心死。
于凤至
化疗期间,于凤至的头发几乎全部掉光了,整个人一度瘦成了皮包骨,体重不足45公斤。整个面容犹如霜打的茄子,没有半点儿生气。
但万幸的是,她的性命保住了。
之后,在女儿、女婿的精心照顾下,于凤至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康复期间,她还请了一位家庭教师帮她补习英文。很快,她就掌握了英语的听说读写能力。
于凤至和子女
于凤至的生活日渐起色,但在闲余之时,不免又会想起身在国内被囚禁着的张学良。她想起了自己临走时,张学良对她的叮嘱。于凤至意识到,当下她最需要的是钱。囚禁中的张学良需要钱,自己在这边生活也需要钱。
之前,于凤至去过股票交易大厅,她想到了炒股。
凭借着自己的学识和胆魄,很快,于凤至就在股市里赚的盆满钵满。在此期间,她也从没有放弃过营救张学良,在美国一直东奔西走,只想尽快救张学良出苦海。
于凤至和张学良
之后,她把这笔钱投资了地产。她买下了两栋豪宅,一栋是林泉别墅,一栋是伊丽莎白泰勒的故居。
她本意是想,等张学良放出来后,他和赵四小姐一起来到美国,三个人就可以安稳的度过余生了。直到此时,她的心里装的还都是张学良。
于凤至哪里都好,哪个方面都做的很完美,但唯独在情爱这件事上,从没算对过,一输再输。
于凤至
1964年,一纸离婚书送到了她手上。
信中说,张学良到了台湾后信仰了基督教并接受了洗礼。根据基督教的教规,已婚的男人只能有一位夫人,而张学良选择了赵四小姐。
聪慧的于凤至怎么可能不懂其中深意。
痛定思痛后,她提笔签字,同意与张学良离婚。
于凤至和张学良
即便此时,于凤至还倔强的认为,只要她没和张学良离婚,她就依然是张学良的妻子,张学良是她的丈夫。
1990年,于凤至在洛杉矶去世,享年93岁。
自她离开中国到魂归洛杉矶,漫漫50年的时间长河里,未再和张学良见过一面。
此后,于凤至将她的财富尽数都留给了张学良,甚至在她的墓穴边,还为张学良留下了一个位置。她的墓碑上也以张于凤至称世。
于凤至墓地
2000年,赵四小姐去世。2001年,张学良与世长辞。
后人将他和赵一荻葬在了夏威夷的海岸。
张学良不但没有和于凤至死同穴,甚至他们的坟墓还离她万丈远。于凤至的临终夙愿终究是做了空。
张学良赵一荻墓碑
于凤至的一生,是隐忍的一生,她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来了张学良的半生顺遂,也成全了赵一荻的执着追求。于格局大度上,无人能及她半分。
但总归来说,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她在咽下这些委屈的时候,不知心里可否有半分不甘?如果再有来生,她还愿意再遇见张学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