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作品主要就是写女性的命运,道尽了人间的苍凉,写出了大变动时代下女性的明媚与衰愁,文笔辛辣直指人心,写男女情爱入骨入髓,读张爱玲就是读世事的凉薄。
三个典型的“坏女人”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
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作品有三个坏女性形象让人印象深刻,代表了那个时代女性共同的特性。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王娇蕊,养尊处优的少妇;《色戒》里的王佳芝,满怀救国理想的纯情少女;《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寻找终身归宿的离异少妇。
三个人里面,王佳芝为了理想献出身子,白流苏为长期饭票甘愿做情妇,很难说这两个人有爱情,只有王娇蕊才是勇敢追求真爱,只是可惜遇到的男人怂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王娇蕊是养尊处优的少妇,她的坏在于放纵自我,她性格单纯,长得性感丰满,丈夫长期出远门,忍不住寂寞空虚冷,玩弄男人是她的唯一兴趣,连她丈夫的同学佟振保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令王娇蕊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是为了消遣寂寞,却为佟振保动了真情,一心想要跟他终身厮守,而男人此时却怂了,虽然还是单身也很爱她,却根本没有娶她的意思。
而《色戒》里的单纯热情的漂亮女学生王佳芝,她的坏在于不贞洁,为了实施除掉汉奸老易的计划,不惜献出自己的处女之身,和猥琐的男同学上床好几天,又不断地和老易发生关系。
眼看计划快成功了,王佳芝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鄙视她,包括她最爱的男同学邝裕民,她成了他们眼中的不贞洁的坏女人,她只是他们实施计划的工具。
于是,王佳芝忽然觉得周围这些志同道合的人还不如老易,老易成熟有魅力,讨她的欢心,是爱她懂她的,他关注她眼神是那么温柔,他主动给她买钻戒,在关键的一秒钟,她只低声说了二个字:快走!就二个字把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倾城之恋》的白流苏的坏在于太精明、目的性太强,她已经28岁了,离婚后依然娇俏迷人,在娘家处境十分辛酸尴尬,她在相亲会上施展手段,抢了亲妹妹的风头,迷倒了独身的富商范柳原。
抢妹妹的男朋友彪悍作风很像《乱世佳人》里的女主郝斯佳。
随后,两人展开了你来我往的博弈中,她要的是长期饭票,而他只想要一场风花雪月,两个人都是情场上的高手,双方一步步试探,一步步算计。
但迫于娘家的辛酸处境,白流苏不得不投降认输,成了他的“情妇”,但谁曾想,香港突然发生纷乱战事,让范柳原改变了心意,明媒正娶了白流苏,一场战火纷飞仿佛就是为了成全他俩的倾城之恋。
这三个不同类型的女性,没有一人的感情不是千疮百孔,她们的故事,谈不上惊天地泣鬼神,只是些世俗里的男女情事,只有人间的凉薄,凉薄得让人觉得,这些故事仿佛不是发生在人间,只有苍凉虚无,没有温度。
“坏女人”是如何坏的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有一场喝茶的戏,王娇蕊泡好了茶,对男人说:你喜欢喝清茶,这些年在国外想喝却喝不到,他笑说:你怎么知道的,记性真好。
她却意味深长地说:平常我的记性最差了。
她拿出花生酱,说自己是个粗人,只喜欢吃粗粮,自己在减肥,也明明知道吃多了花生酱使人发胖,却偏要明知故犯,“我顶喜欢犯法。你不赞成犯法吗?”这是挑逗。
她让他帮她给面包抹上花生酱,等他抹完,她抿嘴笑着说:之所以支使你,是因为知道你会抹得不会少。
她的潜台词是: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我喜欢明知故犯,你也喜欢我吧。
她妩媚地笑着,看似不经意地这几句话,轻轻松松就把男人收服了,这就是"坏女人"的坏,懂得如何降服男人的心。
在《倾城之恋》里,富商范柳原对白流苏说:
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女人教坏了,又喜欢去感化坏女人,使她变成好女人。
他这句话里什么是“坏女人”,什么是“好女人”?
这话让白流苏听到后,马上就懂了男人的自私与自大,他的意思不过是让白流苏在他面前成为“坏女人”,在别人面前当一个“好女人”。
白流苏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可她偏偏装作不懂,还要绕一个大圈子,是否迈出亲密关系关键的第一步,反复在心里斟酌算计,寻找最利于自己的时机。
这也是“坏女人”的坏,工于心机,女人心比海深。
《色戒》里的王佳芝,热情投身报国,为了扮演一个贵太太,她一个纯情女学生,为了破掉处子之身,不得不与猥琐的梁润生过性生活,原因是他嫖过妓,也有经验。
王佳芝根本看不上那个猥琐男,便宜了他,她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恶心,只怕比死都难受,她和他连续同房了好几天。
王佳芝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可周围的人却用鄙视的眼神看她,王佳芝的“坏”在于太傻太天真。
也许每个女人开始都是感情动物,认为自己爱上的男人跟其他男人不一样,高估了人性,一旦爱上了,便以为对方也会和自己一样为爱痴迷,可她们后来发现对感情的期望值越高,失落越大,越发觉得世间的凉薄,心越来越硬,从王佳芝演变成白流苏。
张爱玲把男人看透了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佟振保知道王娇蕊要玩真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安全退出,他认为这种热情似火的女人玩玩可以,结婚是万万不可的。
他跟她直截了当地说,让她替他着想,他有事业有家庭的重担,况且她还是他朋友的妻,不能为了她抛开一切。
当佟振保知道王娇蕊已在信里将他们的事情告知她的丈夫时,他第一反应又惊又怕,而是担心搞臭了自己的名声,连忙对王娇蕊说自己不能让伤了母亲的心,更不能背弃朋友。
从佟振保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围城》里的方鸿渐的影子,他俩人正好相反,方鸿渐不喜欢白玫瑰,喜欢红玫瑰,不喜欢知书达礼出身高贵的孙小姐,喜欢回国邮轮上遇见的辛辣刺激的鲍小姐,只是可惜被红玫瑰无情抛弃。
《色戒》里的王佳芝,关键时刻,突然觉得老易是真爱她的,低声说:快走。
老易逃走了,一转身带人将锄奸小队一网打尽,全部处死,王佳芝也在其中。也许他是爱她的,她还救了自己的命,但他一样毫不留情地冷酷杀掉了她。
王佳芝死了,老易又回归到自己的正常生活,等待另一个年轻漂亮女人出现,也许王佳芝在他众多女人中间是一个很特别的,时间一长,也会终究忘记了吧。
命运最好的大概就是《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了吧,命运安排了香港的一场战火让她修成正果,促成和富商的婚姻。
张爱玲说这是倾城倾国之恋,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嘲弄的意味,若不是这场死伤千万人的战争,白流苏只是那个男人的“情妇”,做了笼子里的金丝雀,摆脱不了玩腻了以后被抛弃的命运。
毛姆说过:“作为坠入情网的人来说,男人同女人的区别是:女人能够整天整夜谈恋爱,而男人却只能有时有晌儿地干这种事。”
张爱玲深深看出了男人的弱点:过于理性、道德感强、自私虚伪、不满足,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只可惜,很多沉溺于爱河的女人只顾飞蛾投火般寻找真爱,看不到真相的残酷。
从张爱玲的作品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张爱玲无疑是天才作家,她能看透人心。她的很多作品能够穿越时空,照见我们现在这个时代。
张爱玲说,人性是一本复杂耐读的书,一辈子都读不完。我们有幸生而为人,其实没有那么多绝对的好与坏,都在挣扎艰难活着。
她的作品里充满着各种悲凉的人物,鲜活而真实,鲁迅说过,悲凉之物被盖华林。我们真正热爱张爱玲作品,因为每个人都能在她的作品里照见自己或身边人的影子。
这世间,大多数人无奈之下选择了凉薄,似乎普遍很感觉冷,但千万不要忘记,温暖的东西一直存在,比如亲情、友情、文学艺术美等。
即使人性凉薄,但我们也需要在这凉薄的世间温暖地活着,因为凉薄,所以更要珍惜温暖。
读懂了张爱玲笔下的人性,你就会心怀慈悲与宽容,在这凉薄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