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称叹她是天赋异禀,有人爱她清丽温婉的诗词,亦有人悲叹她孤苦的光阴。
无论后世的评价如何参差,不可否认她是婉约派的杰出女词人,自成一派的易安体对中国文学有极大贡献,她是北宋最有才气的女子,她就是李清照!
清风明月佳人影,李家有女初长成
公元1084年,李清照出生在北宋的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李格非是爱好文学的士大夫,而且拜在北宋文坛领袖人物苏轼的门下。
文学气氛十分浓厚的家庭环境,加上汴京优渥的物质条件,李府小姐李清照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文学方面极有造诣,她自号易安,且很早就在文坛上闪烁出她的光芒。
《如梦令》里“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看似随意的寥寥几笔,摹画出随性而天真的少女形象。而谁能想到这是她十岁的作品?
凭借这首词,李清照的才气在京城传遍开来,当朝著名文学家王灼且称赞她“自少年便有诗名”。
芳名远播,不少文人骚客邀请她一同品酒吟诗,等到及笄时,李清照已出落成一个颇具俏影的亭亭少女,来李府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
但是李格非一直未能为她谋得如意郎婿,直到另一个才子的出现……
一往情深情谊和,琴瑟和鸣成眷侣
故事要从阳光熹微,夏风正好的那样一个午后说起,李清照的堂兄与朋友赵明诚一同上李府拜见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
此时李清照荡罢秋千,粉扑扑的脸蛋上微微沁出汗,连一身纱衣也被薄汗浸湿,她慵懒的整理纤纤玉手,拍下灰尘。
刚想休息,转角走来一白衣少年,慌乱间鞋袜都来不及整理,羞涩少女便匆忙朝屋里走,到门口时却是“侍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不自觉间,青春少女已怀春。
话说这赵明诚也非白丁,其在文学方面也有不小的造诣,他一直对李清照的诗词赞赏不已,今日匆匆一见果真不同平常女子,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随后赵明诚便央求父亲赵挺之向李家提亲。赵家也是书香世家,赵挺之时任北宋宰相,本就与李家门当户对,青年才女又互生情愫,两家便很快喜结连理。
新婚夫妇琴瑟和鸣,常常在饭后烹茶论文。一则趣事是,赵明诚常常对诗对不过李清照,便闭门谢客,废寝忘食,三天作诗五十首,又将李清照的诗混杂其中邀请友人来评赏。
友人读罢,只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是三绝句。赵明诚不禁哑然,从此对才女妻子更多一分敬佩。
空水氤氲,爱意缱绻,雨后欲来撩心弦
古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而李清照在文学方面的才华令多少青年豪杰都自叹不如,在情感方面她也不会向平常女子一样掩饰自己的爱欲。
新婚第二天,是一个暑气炎炎的六月傍晚,空气也在雨后清新起来,李清照沐浴更衣后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弹罢笙箫,兴起,笑着对夫君说:“今夜纱厨枕簟凉”。
一个娇艳欲滴的新妇,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光洁的身体在红衣下若隐若现,微微一笑,对着夫君说“郎君,今夜的竹席好凉爽啊”。
谁能经得这番撩拨?赵明诚会意,马上朝妻子走去。
巫山云雨后,李清照将这桩浪漫情事写成一首撩人的宋词《丑奴儿》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对女性美不遗余力的表达,对郎君亲昵的呼唤,对自己的情欲毫不避讳。
王灼亦评价她:“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只要她喜欢,就将夫妇二人的甜蜜趣事写出来供世人观瞧,并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这就是李清照对待爱情诚挚而热烈的体现。
其实她豪爽直率、随性自由的个性在很多方面都能得到验证。
世人最熟悉的是她对闺中生活的描写,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以为李清照只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富家小姐,幸运的拥有的几分才气,写出一些清丽典雅的诗词来也不足为奇。
但在《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中,她对唐朝安史之乱的爆发原因鞭辟入里,借古喻今劝诫北宋的庙堂要以唐朝的灭亡引以为戒。
“呜呼,奴辈乃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专”,写尽身为女儿身却依然关心国事,恨不能辅佐朝政的家国情怀。
她的兴趣很广,音律乐器、字画文玩也颇有心得,丈夫赵明诚也对金石文玩有着广博的见识于极高的品位。
她也不屑于满足世人对良家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期待,常常和丈夫一同流连于汴京的大小古玩市场,遇到珍宝也是慷慨购入。
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慕明诚与易安
北宋大观元年,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受到佞臣蔡京的构陷,含恨而终,作为儿子,赵明诚也受到官场局势变动的影响,被罢黜官职。
树倒猢狲散,夫妇二人不堪忍受京城权贵的恶毒嘴脸,相携回到赵家的祖籍山东,因为这里尚存祖辈修建的十余间房屋。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处的物质条件与京城相比相去甚远,夫妻俩又该如何度过?
朝堂的尔虞我诈与浮世繁华一同消散,人生竟如梦一般变化无常,这段时期的李清照愈发欣赏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的洁身自好,率性洒脱。
于是夫妻俩将藏书阁命名为“归来堂”以做勉励,在此处贮藏二人踏遍齐鲁大地收集来的藏品,他们对金石的痴狂竟到了愿意节衣缩食,甚至典当衣物以换得满屋金石文玩的地步。
在清照参与下,赵明诚怀着“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的宏大志向,著金石录三十篇,上自三代,下讫五季。
藏品中包括《东魏张烈碑》《北齐临淮王像碑》《大云寺禅院碑》等极具价值的古代石刻碑文资料,以及带有铭文的古戟、昌乐丹水岸出土的古觚、古爵等。
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而赵明诚夫妇宁肯放下奢侈的贵族生活去滋养共同的爱好,即使日子清贫也不觉苦。
不仅因为能把玩旷世珍宝,更因为二人在精神高度上的契合与夫妻生活的恩爱。真可谓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慕明诚与易安。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女词人内心的悲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夫妻俩琴瑟和鸣的幸福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公元1127年,靖康之乱,金兵南下攻打北朝都城,战火纷飞的年代赵明诚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以要为亡母守丧为由先逃亡江宁,吩咐李清照携带装了足足十五马车的着众多藏品举家搬迁与他汇合。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硝烟弥漫、局势动荡,分别的日子里李清照对夫婿的情感,是《蝶恋花》中“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的触景怀人
是《声声慢》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怀着一点期望而又只能独自萧瑟的凄凉
是《一剪梅》中“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对孤单习以为常的无可奈何。
也是《孤雁儿》“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中的满目秋波却终无人赏的愁断肠。
如果这件事还能算事出有因,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则是终于让李清照看清楚了丈夫的嘴脸。
眼看敌军就要进攻江宁,内部官员又发生了反叛,时任江宁知府的赵明诚没有义勇当先平定反叛而是半夜在城墙上用绳子吊下,独自弃城而逃。
昔日缠绵呓语的枕边人竟然是个软弱无能的懦夫,平常高谈阔论的家国情怀不过泡影,夫妻恩爱在危险来临时也是抵不过他自己的性命重要。
如此薄情寡义的人还如何叫人爱的起来,自此李清照便疏远了丈夫。
在战火中出逃过程中,路过乌江也就是项羽起义失败的地方时,李清照对丈夫弃城而逃的羞耻感再次袭上心头。
慨叹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夏日绝句》
物是人非事事休,萧瑟孤独随风去,一代才女的殒没
金兵南犯,不久之后赵明也诚抑郁而终,即使身体柔弱还是要继承亡夫遗志:保护好藏品与书卷的李清照再次踏上逃难之路。
不过此时,不会再有一个爱的人在远方对她日思夜想。命运巧合,另一个男人的出现再次敲开苦命女子的心门。
逃到南方时,一个叫张汝舟的男人对她关怀备至,宛如风雪交加的寒冬映入暖阳,李清照的心海泛起涟漪。
且他也颇有些才情,两人在文学方面也很谈得来。历经磨难仍然没有丧失对重建幸福生活的希望。
在张的不断追求下,49岁的李清照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不顾流言与张汝舟结合。
本以为是终得良人成眷属,谁想婚后嘴脸露。张汝舟得知赵家的金石文玩在逃难的路途上不是被劫匪抢劫就是遗失殆尽。
总之李清照没有多少财产后就一改之前的温良,反倒认为自己被骗婚了,还对妻子拳脚相加。
在那个年代,多少人信奉嫁鸡随鸡,家暴只有忍着,但是如果她会隐忍,那她也就不能成为李清照了。
按照当时的律法,妻告夫,无论什么原由,女方都要承受两年的牢狱之灾。
但她还是一纸公文将小人张汝舟告上公堂,好在有父辈官场旧友的搭救,李清照没有承受多少皮肉之苦就勇敢从第二段婚姻中解脱出来了。
晚年的李清照还是继续赵明诚的遗志,整理《金石录》的编著。
高宗绍兴四年,她以申请的文笔写下《金石录后序》,回忆婚后三十四年间的曲折经历,抒发对明诚的怀念,掩卷凄然。
历经千帆,终究孑然一身,无人嘘寒问暖。一代才女的晚年竟不敌寻常人家儿孙饶膝的温暖,终究是“凄凄惨惨戚戚”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