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典举行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奖仪式上,莫言发表了获奖感言。首先诉说了几个带“最”字的故事,让外国人感性地了解到了莫言不幸的童年与母亲的悲剧命运。在莫言的讲述中,饥饿的国度与卑劣的人性成为六七十年代中国的底色。接着“讲故事的人”又讲了几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表演”“告密”“忏悔”:小学时参观苦难展览,老师开始表演,引导学生大哭。善于表演的小莫言发现有个学生没表演,就向老师告密,学生被处分。若干年后自己后悔了。
第二个故事讲的也是若干年后“后悔”的故事:
我再讲一个故事:三十多年前,我还在部队工作,有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看书,有一位老长官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我对面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噢,没有人?”我随即站起来,高声说:“难道说我不是人吗?”那位老长官被我顶得面红耳赤,尴尬而退。为此事,我洋洋得意了许久,以为自己是个英勇的斗士,但事过多年后,我却为此深感内疚。
这个故事表达了什么意思?我思考了很久依然不得要领。小说家善于用形象思维,但面对这样的形象,我还真抽象不了。
首先,从“深感内疚”探析:
莫言认识到自己错了吗?“深感内疚”什么呢?
这个“故事”发生的概率很大,听人笑谈过,也曾经历过,这就是个生活中毫无意义的小误会。不管是哪种情况,被忽略方都不会自认为“被漠视”“被瞧不起”。而那句随口而出的“难道我不是人吗?”也不会有任何的敌对情绪,只是戏言来者用语不当而已。
30多年前在部队上发生的事,怒怼“长官”,还得意了很久,后来才“深感内疚”。看来莫言心里还真是把它当大事了,居然耿耿于怀30多年。虽然承认自己有错,但错不在己,是“长官”有错在先,先对自己无礼,自己只是少不更事被激怒的,有情可原。
其次,回到事件本身,到底谁有错在先?
在我的词汇里“长官”一直是个贬义词,是旧中国下级士兵对上级的敬称,或是小老百姓对不敢得罪的国民党军人与警察的恭维称谓,指称现役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领导干部是不合适的。所以,在下面的叙述中改称“领导”。
莫言描述了这样的场景:作为士兵的莫言(莫言大哥说莫言在部队奋斗到最后官至副班长),正在办公室里看书。有一位老领导推门进来。莫言应该是脸冲着门的,而且一抬头看到了老领导“看了一眼对面的位置”。
我不明白的是,一个老领导进门,作为下级的士兵不应该马上起立相迎,问领导有什么吩咐的吗?莫言居然一言不发,稳坐着。等老领导自言自语了才“随机站起来”,高声呵斥领导。这合情合理吗?
再说那位老领导,当时多大岁数了?营团以上才能够得上“长官”吧?这样级别的干部没有点血性怎么领导军队?只用一句调侃或反训斥就可以化解的事,居然被莫言训得“面红耳赤,尴尬而退”?这太富有小说色彩了吧。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30年后莫言居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目无尊长在先,鲁莽顶撞在后,确实应该“深感内疚”。
反观老领导,直奔要找的人而来,而此人就坐在进门的位置,没注意看对面有没有人情况是可能存在的,对莫言的“漠视”连无心都算不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莫言再大声呵斥,只能说明他的自卑,或“愣头青”“二不楞”,缺乏调教。遇到下级冲撞自己,低调的领导会置之不理;较真的则会把他的直接领导找来,要求对其严加训戒,直到认识错误为止,哪还有“洋洋得意许久”的机会?
最后,我想说:莫言真是运气好。
莫言虽然说自己因为成分不好,文革粉碎了他的中学梦,但成分不好能通过政审当兵,真是运气好。
莫言曾在有的场合说,1973年,他进县棉花厂当工人,登记时谎报了学历,说自己是初中一年级,但很快被熟人揭穿。由于叔叔在厂里当主管会计,安排莫言当了司磅员,不知底细的人把他看成“小知识分子”
1976年,当兵填表时他大着胆子把学历填成了初中二年级。到了部队后,发现有的高中毕业的战友连家信都不会写。于是,在填写入团志愿表格时在学历一栏填上了高中一年级。
多次“修改”学历,而不被发现,真是运气好。
在部队里把老领导“顶得面红耳赤,尴尬而退”却毫发无损,洋洋得意许久,不能不说遇到了宽厚的领导,真是运气好。
不仅如此,莫言虽然没有写过部队的好,但部队对他真的好,入团入党,还推荐他上了军校:“解放军艺术学院”。
写到最后我似乎明白了莫言讲这个故事的用意。前一个故事的最后说:当哭成为一种表演时,更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
是不是可以置换一下:当歌颂成为一种表演时,更应该允许有的人不歌颂,甚至是暴露呢?
那这个怒怼“长官”的故事就是想告诉世界,我是亲爱的甜,宣示自己的英勇也选错了地方,台下听演讲的可都是外国人。莫言是希望外国人称颂自己英勇呢?还是别的?
莫言无疑是英勇的,这也是被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称赞的地方,最后节录部分颁奖词,供大家学习:
莫言是个诗人,他扯下程式化的宣传画,使个人从茫茫无名大众中突出出来。他用嘲笑和讽刺的笔触攻击历史和谬误以及贫乏和政治虚伪。 他有技巧的揭露了人类最阴暗的一面,在不经意间给象征赋予了形象。
高密东北乡体现了中国的民间故事和历史。在这些民间故事中,驴与猪的吵闹淹没了人的声音,爱与邪恶被赋予了超自然的能量。
莫言有着无与伦比的想象力。他很好的描绘了自然,他基本知晓所有与饥饿相关的事情,中国20世纪的疾苦从来都没有被如此直白的描写,英雄、情侣、虐待者、匪徒--特别是坚强的、不屈不挠的母亲们。他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没有真理、常识或者同情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人鲁莽、无助且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