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的一天,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广东的信,是我曾经工作过的一家打字复印店老板寄来的。
信中写道: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你的地址 ,才给你寄去这封信。可以看出,这座城市令你太伤心了,我们也许曾经伤害过你,请你原谅。
在你和小忆的事情上,没有人从中作梗,更不是小忆变了心。她离开你是因为在医院查出患有“血小板减少”。
这种病是绝症。小忆的父母震惊之余,一下子大转弯,希望通过你的爱情来尽可能挽留小忆的生命。
但小忆拒绝了,并发誓,谁要是把真相告诉你,都会导致她自杀。我们不敢违拗她。在她写给你但没发出的信里,我们看到她是多么爱你。
她说,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对于爱情,会像溺水者抓住稻草一样,可她害怕拖累你,更害怕美丽的爱情最后变得丑陋。
因此,她给你出示的那张与一个男孩的假合影,好让你死心。
在她躺卧病榻的一年零七个月里,你那张背着吉他的全身照一直与她相伴。
她是3月11日下午离开人世的,当时,她还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
在震惊中,我潸然泪下。眼前一阵眩晕,朦胧中,我仿佛看到小忆身着海蓝色的裙子,微笑着向我缓缓地走来。
1.
我大学毕业那一年,被分配到工贸公司。三个月后,公司倒闭了,相恋多年的女友也提出了和我分手。
我伤心之余就南下来到了广东。到了广东,半个月还未找到工作,口袋里只剩下56元。
再过三天,最多五天,倘若仍找不到工作,那么我就只能沿街乞讨了。
一个阴沉沉的日子,我到一家兼营公用电话的打字复印店给几家招工单位打电话,对方老占线,我心情烦躁地在椅子上坐下。
这时,我看见文印社的打字小姐比我还烦躁,原来她找不到电脑里的文件了。我随手帮她按了儿个键,文件就出来了。
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有没有兴趣留在我们这里做事?我抬头看了看,讲话的是位女孩。
此时的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就答应留了下来,过了几天才知道,这个女孩是这里的老板,老公是一名公务员叫杜文强。
这里的工作对我来说是轻车熟路,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就成为了业务主管,工资也比以前多了三倍。
工作上顺风顺水,生活上自然也变得好起来,但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沿着珠江边漫步时,内心不免会产生一种挫折感。
自己已经24岁了,我的爱情在哪里呀?
当我在心底呼喊爱情的时候,一个女孩正悄俏向我走来。她是社文强的妹妹杜小忆。
2.
小忆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她来到打字复印店的那天,身着海蓝色的裙子,是那么清新、活泼、亮丽。
我主动与杜小忆说话,她笑起来,声音就像海水溅到礁石上的回响,纯净得不含一点杂质。
凝视着她,我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爱上了她。
在这里,我教她学电脑。利用午饭后的一点空闲,我弹吉他给她听,还为她买冰激凌。
杜小忆说,在等待分配工作大概要三个月的这段日子,想在打字复印店跟我学电脑。
我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这几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忆突然一连三天她都没来。
我焦躁地等她,却不好意思打听,我意识到,我必须尽快明确和小忆的恋爱关系,因为我随时可能离开打字复印店,而小忆再过十来天就要到一所中学去任教了。
临近10月的一个晚上,我和 小忆一起看电影。
走进立交桥的那片阴影时,我搂住她细柔的腰肢,她想拿开我的手,但我的手像铁一样执拗、坚定,她几经努力想挣脱,但没有成功,也就不再坚持了。
我们踱到江边。在“哗哗”的流 水声中,我们拥抱在一起,像电影里那样,用力、持久地相吻。
3
我和小忆的恋爱关系明确不 久,她的家人就知道了我们的事,而且一致反对。
我知道他们是瞧不起我这个南下的打工仔。
这时,小忆已开始去学校上班 了。我们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难了。
为了能见到小忆 ,我晚上加班之后不管多晚,仍不顾疲惫地跑几公里路,去小忆家门前的小树林里与她幽会。
在微寒的10月之夜,我们长久地拥抱着,不说一句话,在沉默和寂静中,感受爱情的温馨。
小忆的哥哥杜文强终于表态了。他说:“你和小忆的事,由你们自己解决。”
他这样讲,我倒放心了。小忆父母的反对态度却一天比一天强烈。
一天下午,她的父亲还专门来复印社,说出一些含沙射影的话,使我大受其辱。
两天后,小忆借口学校补课, 晚上来到我的住处。
小忆关掉灯,拿起我的手抚 摸她。我知道,那不是她真心要做的,她只是以此表明对我爱决心。
我们在黑暗相拥而泣,我们爱得更强烈了。
11月下旬。连续三天,直至深 夜:我在小忆家门前的小树林都等不到她,也不见她来找我。
我去学校,看门人说没看见她…我满世界找都找不到她。
4
我忧心如焚地熬到第7天,壮着胆子拔通她家的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正是小忆。她说过两天来找我,口气近乎冷漠。
联想起她哥哥杜文强的神情也有点不对劲,我心凉了,断定出事了。
两天后,小忆来了,穿着那件海蓝色的裙子和纯白的上衣,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我还以为她的家人改变了主意。
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屋。 “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还是 各走各的路吧。”
我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听后还 是惊呆了。我问她:“出了什么事?是迫于你家人的压力吗?”
“有那么一点,但主要的是… 我爱上别人了。”“你撒谎!” “我爱你时没有撒谎,不爱你 了也不想撒谎。”
“那你为什么这样痛苦!“你总不至于让我笑着,看你不高兴吧。”
她说着,真的就笑了一 下,脸色不是苍白,而是惨白。
我吼了一声:“我不相信你这 么快就会爱上另一个人!” 小忆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她和 一个英俊男青年的合影,照片上的日期是前两天的。
我无话可说。小忆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色的裙子像被风吹动的海水 掀动着,渐渐消失在大街上如潮的人流中…
当晚,杜文强来到我的住处, 说:“我也觉得你和小忆不适合。不成的事,就不要强求,算了吧。”
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和生硬。之后连续几个晚上,我都喝成一摊烂泥。
我心底里仍期望着小忆会回心转意,会突然在某个时刻来我 我。
但一天一天过去了,她没有出 现“
尾声
1995年的最后一天,我穿上春 天穿的那件黑风衣,戴上墨镜,穿过阳光普照的大街,来到火车站。
我回头看着身后华厦林立、车水马龙…这一切竟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
每当夜晚来临 那段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爱,仍然让我无法入睡。
现在每当想起,与小忆在一起的美好瞬间,内心深处不免会隐隐作痛,产生自责,要是当初不急于离开广东,能陪着小忆走过生命的最后一刻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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