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耄耋老人,因为害怕晚上尿床,就一整宿一整宿地睁着眼不敢睡觉。这是一位79岁的老爷子,儿女儿媳妇齐刷刷站在他的病床前,七嘴八舌列举老爷子不听话的“罪状”。
这位躺在床上的老人,这几天天天到中医院康复科来。病床登记牌上写着他79岁,但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皮肤白净,眉毛还是黑的,一双眼睛很有威严感,鼻梁高挺,他年轻时应该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吧?但是现在,他头皮上、额头上、嘴唇上、脖子上、肚子上、大腿上、小腿上等,都扎满了细长的针,别说翻身了,一动都不能动。这只是理疗的一部分,等待他的,还有电疗和中药封包等理疗。
老人儿女在床边七嘴八舌数落他的不是,嫌他不知道大小便,该尿的时候不尿,不该尿的时候偏尿。
“他一晚上都不睡,生怕尿床麻烦别人。”一位和他长得很像的女子心疼地说。这应该是老人的女儿。
“你该尿的时候就尿,别憋着,尿床了再换。”儿子劝慰老人。
“晚上我喊他两次,他都不尿。一会没喊他,他却尿了。”一位40多岁的矮个中年女子大声说,她应该是她的儿媳,怕周围的人怪罪她照顾老人不周,故而申辩道。
床上的老人一声不吭,眼睛紧闭,只有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难以想象,这位老人是什么感受。不管他青壮年时期多么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现在,他只是一个病人,一个在儿女眼里不听话的不会照顾自己的病人。
儿女们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说他的不是,他一点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忍受,任由他们指责,不管是对是错。他们的心情,他理解,他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和他们的期待值相差甚远。可是他的心,却比他们更痛苦,他感觉这比穿得很少的衣服暴露在很多医生和患者面前针灸更难堪。
在生命面前,在年龄面前,在疾病面前,谈何尊严?
我听到这位老人内心深处重重的叹息。
我也爱莫能助。旁边,我的70岁的婆婆,也被掀起上衣露出后背和屁股沟插满了细针做艾灸。